莫斯科地铁(上):激荡人心的建筑交响史诗

时间:2015-07-08    来源: 凤凰艺术    作者: 阿真

摘要:世界上,拥有地铁公交系统的城市数以百计。但将地铁车站建得如宫殿般富丽堂皇、如画廊般异彩纷呈、如博物馆般呈现丰厚历史意象的城市,只有一座,那就是莫斯科。今天“凤凰艺术”继续为大家推出旅行家阿真的环球游记专栏,让我们随着阿真的脚步,一起深入莫斯科的“红色心脏”,见证俄罗斯人无处不在的艺术情结。

  世界上,拥有地铁公交系统的城市数以百计。但将地铁车站建得如宫殿般富丽堂皇、如画廊般异彩纷呈、如博物馆般呈现丰厚历史意象的城市,只有一座,那就是莫斯科。今天“凤凰艺术”继续为大家推出旅行家阿真的环球游记专栏,让我们随着阿真的脚步,一起深入莫斯科的“红色心脏”,见证俄罗斯人无处不在的艺术情结。

  世界上,拥有地铁公交系统的城市数以百计。但将地铁车站建得如宫殿般富丽堂皇,如画廊般异彩纷呈、如博物馆般呈现丰厚历史意象的城市,只有一座,那就是莫斯科。

  1935年5月15日,莫斯科满城春色。就在这一天,莫斯科人迎来了属于他们的第一条地铁。一列开往春天的地铁从红色苏联的心脏启程,开始它不断延伸的新里程。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苏维埃还是一个获取政权不足二十年的“少年郎”。跟英美等西方列强相比,除了幅员辽阔、资源丰富之外,在很多方面都处于劣势。尤其是工业化、电气化方面,当初的苏联尚在蹒跚起步阶段。但在斯大林铁腕统治之下,一边是光荣与梦想的乌托邦,一边是血腥与冷酷的大屠杀。雄心勃勃的工业化革命,伴随着消灭异己的大清洗席卷苏俄大地。当年,为了修建莫斯科地铁,苏联政府不惜举全国之力,调动了最优秀的建筑师和艺术家团队,从全国各地运来最名贵的大理石和花岗岩,集结了数目庞大的劳动大军夜以继日地工作。

  修建莫斯科地铁,最初的动机是基于军事防御考虑,但随着工程的展开和里程的不断延伸,莫斯科地铁的意义也在不断延伸,除了其实用功能,它史诗般的精神价值从狭隘的意识形态缝隙里延伸出来,并随着时代的变迁得以不断丰富和拓展。

  莫斯科地铁工程的总负责人是当时的联共(布)莫斯科市委书记、苏维埃交通部长卡冈诺维奇,他以对斯大林的忠诚不二和坚定执行力闻名,由此成为斯大林的心腹。卡冈诺维奇请来设计红场列宁墓和莫斯科饭店的建筑师休谢夫主持地铁规划设计,又调动他最得力的助手赫鲁晓夫担任地铁工程总指挥。当时休谢夫在向他介绍世界地铁的发展现状后,对苏维埃修建先进的地铁所具备的财力深表担心。没料到卡冈诺维奇却自信满满,他说:“我们不仅要修世界第一流的地铁,而且要修超一流的,这就是我们的高速工业化!我们就是要比资本家们干得好,这就是我们要干的!您去找几个人商量一下,拿出方案和图纸来!要最好的,最漂亮的!不要考虑钱!”

  作为工程总指挥的赫鲁晓夫一上任就遇到了激烈的技术争议。当时的建筑技术权威、地铁工程技术主任罗捷尔主张采用德国式的露天作业法,即挖开地表,从浅层建造地铁;另一位年轻的工程师马科夫斯基,则主张用英国式的隧道作业法,开掘到地下深层,让地铁在较深的地下运行。这样施工的成本很高,而且为运送旅客上下,必须配备自动扶梯。赫鲁晓夫一时也搞不清楚德式和英式作业法孰优孰劣。最后,年轻工程师用一个与技术无关的理由赢得了赫鲁晓夫的支持,他的理由是:地铁建在很深的地下,在战时可以成为人们的避难所。

  赫鲁晓夫没有顾及罗捷尔的权威,站在了年轻工程师一边。罗捷尔作为苏联建筑界举足轻重的人物,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颇不服气。他上书斯大林,结果斯大林也赞成年轻工程师的方案,并且强调,莫斯科地铁一定要往深处建,不惜为此多花钱。按照斯大林的指示,莫斯科地铁离地面的深度至少要有40—50米,最深的地方达到100多米。世界最早的伦敦地铁,平均深度为26米;错综复杂的巴黎地铁,平均深度为10米。苏联人建造地铁的目的首先考虑军事功能,防空避难、储存物资,其次才是城市交通。所以要把地铁建在平均深度为地下58米的地方,最深的胜利公园车站达到地下97米深。如此深的地铁车站,迄今也为世上罕见。

  赫鲁晓夫组织了十万名壮劳力,以“高度的政治责任感”投入工程建设。每天,成千上万的工人在地下数十米甚至上百米的地方挥汗如雨地劳作,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赫鲁晓夫本人也戴着安全帽、穿着高统套鞋,出入于地铁施工现场。除此之外,各界人士包括妇女和青年学生,都在星期六参与义务劳动,以加快地铁建设进度。虽然施工难度和成本都很高,但这样的代价还是值得。在反法西斯的卫国战争中,莫斯科地铁的确发挥了战时避难所和指挥部的双重作用。

  莫斯科地铁的建成,就像给苏联注射了一剂强心吗啡,刺激着人们高涨的革命激情。它不仅在军事战备上构筑起坚固的地下防线,而且还以先进的公交系统和精湛的建筑艺术赢得了民众的认同感和自豪感。

  正如卡加诺维奇在地铁通车首发庆典仪式上致辞所说:“地铁的胜利也是社会主义的胜利……在每一块大理石中,在每一块钢筋混凝土石里,都渗透着我们社会主义的劳动。那里有我们的血和爱,有我们为新人、为社会主义社会而进行的斗争。” 显然,莫斯科地铁一开始就被苏维埃塑造成了红色信仰的标志性工程。在一个弥赛亚情结根深蒂固的国度,信仰的坍塌意味着毁灭。所以,当红色苏维埃通过暴力革命建立起自己的政权,在精神领域将传统深厚的东正教连根拔起,象征布尔什维克革命的镰刀和斧头标志,取代上帝的十字架,作为新的信仰图腾植入人们物质及精神生活的方方面面。于是,在地铁这样的公共空间,随处可见布尔什维克的图腾。当然,经过艺术的再创造,它们已经不那么生硬,而是添了几多赏心悦目的美感和历史演绎的沧桑感。

  即使在战争年代,莫斯科地铁建设也没有中断过。当希特勒的军队不宣而战入侵苏联领土后。一向对纳粹德国采取绥靖政策并与之合作肢解周边小国的斯大林,顿感措手不及。而此时,屋漏偏遭夜雨,经历大清洗之后的苏联军队,高级指挥人才已是青黄不接。始于1935年的大清洗运动,使139名苏共中央委员中的89位、5位红军元帅中的3位、15位将军中的13位、57位军长中的50位在清洗中被处决。生死存亡的关头,心急如焚的斯大林隐入地铁深处某个神秘莫测的地方,冥思苦想,思考应急对策。传说当他从地铁深处浮出地面,再度出现在世人面前时,奇迹出现了——“为了斯大林,冲啊!”一个真正属于他的时代开启了!

  与此同时,地铁建设也向着地层的纵深处掘进,于是在那百米以下的深处,就有了设备完善、通讯先进、宽敞舒适的战时指挥所,有了通往克里姆林宫和国家其他神经中枢系统的密如蛛网的地铁支线。在苏联卫国战争其间,斯大林曾在地铁马雅可夫斯基站发表重要讲话,动员军民团结抗敌;运筹帷幄的苏军最高作战指挥部就在地铁白俄罗斯站,而斯大林的办公室也隐蔽在清水塘地铁站里。此外,地铁站里还设有战地医院。二战期间,受伤的苏联士兵在此得到及时救治,数千名新生婴儿隔着枪炮声在此呱呱坠地。

  以历史的眼光看,莫斯科地铁是已经解体的苏维埃帝国留下的遗产。但对于莫斯科人来说,地铁意味着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正如生活离不开空气、水和面包一样,莫斯科人也离不开地铁。尽管莫斯科地铁在上个世纪70年代曾发生离奇的列车失踪事件,近几年又发生过数起恐怖袭击事件,但莫斯科人对地铁的依赖和喜爱依然有增不减。这让我想起在莫斯科长大的朋友莎莎,每次谈到莫斯科地铁,她都禁不住眉飞色舞,湛蓝的眼睛清幽幽的流露出骄傲之情。她告诉我,地铁里有她家三代人的难忘记忆。她祖父祖母在参加地铁义务劳动时相识相爱,二战时,她祖母在当做防空洞的地铁站生下她的父亲。她的青春时代正值苏联解体,她跟男朋友常在地铁站约会,然后坐着地铁去红场参加集会。而今,她上下班依然离不开地铁。更有趣的是,有一阵她因为产后忧郁,引起失眠,去医院看病,医生给她开出的处方不是安眠药,而是:去坐地铁。莎莎说,没想到,这处方还真管用,据说不少莫斯科人都用这种简单易行的方式,治好了失眠症。

  莫斯科地铁全长300公里,拥有12条线路182个车站,每天运行的客车多达4000列,形成了一条环线和多条辐射线交错的巨大交通网络,在地下对应覆盖着整座莫斯科城。地铁可直达莫斯科所有的机场、火车站、主要商业中心和街心广场,还可直达众多大型企业和居民社区。站点一般都设在大型公共建筑物的一层,既方便人们上下班、购物、办事,又不破坏城市的整体布局。地铁几乎延伸到了莫斯科市大约一千平方公里土地的每一个角落。莫斯科地铁最初每天客运量只有17万人次,现在已经超过900万人次,即相当于每个莫斯科市民每天坐一次地铁。莫斯科地铁的运输量占全市公共交通运输量的百分之四十五,每天从早晨五时运行至子夜一时。由于地铁的快捷、方便,免去堵车之苦,乘坐地铁每年平均可为每一个莫斯科人节约300小时。

  如果说莫斯科地面上的一座座宫殿曾是皇权的象征,属于一代又一代的沙皇,而城市地下这座散发着艺术魅力的巨型宫殿,则属于公众,属于每一个莫斯科人,是名符其实的“人民宫殿”。

  本文作者:阿真,诗人,专栏作家,资深行者,公益志愿者。曾出版诗集、散文集,策划编撰了《中国建筑五十年》、《中国的绿色历程》等文献画册。

注:本站上发表的所有内容,均为原作者的观点,不代表同曦艺术网的立场,也不代表同曦艺术网的价值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