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在文物上的古希腊之光

时间:2015-07-17    来源: 北京晚报    作者: 北京晚报

摘要:谁也料不到,对人类恩泽最深远的文明曙光会出现在希腊半岛的蓝天上,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孕育了天底下最美丽的族群——古希腊人。对热爱古希腊的现代人而言,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是满足他们梦回古典时代的绝佳通道。在展现古希腊不同时期风貌的两万余件藏品里,每一件背后都怦然跳动着一颗感人肺腑的心灵,这是古希腊人对缤纷世界独有的回响。如果你的心灵与之共振,就自然理解雪莱为何说“我们都是希腊人”了。

  谁也料不到,对人类恩泽最深远的文明曙光会出现在希腊半岛的蓝天上,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孕育了天底下最美丽的族群——古希腊人。对热爱古希腊的现代人而言,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是满足他们梦回古典时代的绝佳通道。在展现古希腊不同时期风貌的两万余件藏品里,每一件背后都怦然跳动着一颗感人肺腑的心灵,这是古希腊人对缤纷世界独有的回响。如果你的心灵与之共振,就自然理解雪莱为何说“我们都是希腊人”了。

  1、认识自己 第一个提出人类精神领域的重要命题

  在有关希腊古典艺术的众多专业博物馆中,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无疑是世界上最为重要的一个。如今博物馆有50多个展示厅,收藏的雕像、陶器、金属工艺品和壁画时间跨越了远古时期直至罗马帝国时代的漫长岁月,集古希腊文物之大全。博物馆遵循新古典主义的建筑风格,恢弘壮丽,却没有繁缛过分的修饰,与古希腊人崇尚简单质朴的审美观十分契合。从这一点看,博物馆本身就是一件文物,虽然它的历史还不足二百年。

  1834年,一批从希腊埃伊纳岛出土的古典雕像运到雅典,开始存放于哈德里安图书馆。当时人们隐约感到了这些文物的价值,有识者开始酝酿修建一座博物馆来安放它们。只是由于数量有限,人们对博物馆的建造规模还难以确定。接下来的几十年,欧洲各国的考古学家在希腊进行了大规模地发掘,一大批从公元前3000年史前文化到公元1世纪基督教在希腊传播为止的古物顺利出土,藏品之众完全达到了一个大型博物馆的要求。1889年,希腊人终于实现了在自己国土上建造展现辉煌文明的大型博物馆的愿望。

  徜徉在这座博物馆,时常令人想起德尔斐神庙上镌刻着那句箴言:“认识你自己”。自我为何物?这是古希腊人的迷惑,其他的民族也许有同样的迷惑,却未必有能力提出这样的命题。人类精神领域中最重要的问题几乎都是由古希腊人第一个提出的,那些自称“伟大”的民族,也许唯独对古希腊人才会有自愧不如的感觉。

  2、生活态度 相信命运,相信人能够忠实于自己

  1870年,德国商人海因里希·谢里曼和太太开始寻找荷马史诗中的特洛伊城。谢里曼的精力和财富一样旺盛充沛,他熟稔18种语言,迷恋荷马史诗并坚信诗中写的一切都是真的。因为第一任太太对考古学不感兴趣,他与之解除了婚约,第二任太太会用古希腊语背诵《伊利亚特》,俩人志同道合,双双来到希腊。

  凭着天真狂热的信念和缜密理性的分析,谢里曼奇迹般地发掘了特洛伊、迈锡尼、梯林斯、奥尔霍迈诺斯,这些遗址令虚无缥缈的古老史诗找到了历史的坐标,谢里曼也被世界公认为现代考古学的奠基人。就在迈锡尼的一座竖墓里,谢里曼发现了一个黄金面具,它几经辗转最终来到雅典的考古博物馆,如今在迈锡尼室享受镇馆之宝的待遇。从这个用薄黄金板锻打而成的面具上,我们清晰地看到了死者的遗容:笔直的鼻梁、写实的须眉、紧闭的嘴唇,隐约露出英雄末日的悲凉。当年,凝视着这个面具,谢里曼发出一声惊呼:“他一定是‘人民的国王’阿伽门农!”

  “人民的国王”也是人民心目中的英雄。在荷马史诗中,迈锡尼国王阿伽门农武艺高强,足智多谋,投毒,暗杀,绑架无所不用,而且做事冷静理智,不打无把握之仗,也不会受激情刺激盲目地与人决斗。用东方人的眼睛看,如此私欲坦荡的人也许没有资格称为英雄。但古希腊人不喜欢挥舞道德的大棒,他们觉得那玩意貌似激昂其实颓废僵化,与美的生活更不相干。另一位英雄阿喀琉斯已经知道加入战争将必死无疑的神谕,依然甘愿跟随阿伽门农远征特洛伊,这是什么道理?他自己说:“尽管有许多活着的人咏叹说,在死寂的人那里有平等,可是我们已没有了美,也没有气力,就只是躺在黑暗之中,大家毫无分别。没有特洛伊人惧怕我,也没有阿开亚人尊敬我,这让我痛苦万分,觉得还不如活着做一个苦役。”无论等待他的命运是什么,阿喀琉斯坚决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这就是古希腊人的生活态度,绝对相信命运主宰一切,同时也相信人能够忠实于自己。

  当今的考古学家已经可以肯定,黄金面具的年代比特洛伊战争早了数百年,面具主人应该是迈锡尼王国的一个大人物而非阿伽门农。不过,世人还是更乐意称之为“阿伽门农的面具”,这种固执的附会也许会让九泉下的谢里曼很开心。

  3、崇尚闲暇 醉心于艺术哲学与体育

  公元前六世纪,古希腊的陶器独步地中海,不仅满足了自用,而且大量外销到埃及、腓尼基等地。此前一百年,古希腊的陶器受到近东和埃及的影响,以动植物装饰纹样为主,有时直接描绘狮身人面像、狮身鸟首兽。渐渐的,陶器上出现了叙事的元素,后来出现了精美的人体,艺术家超越了几何抽象装饰,用自然主义的方式描绘人的形象。这一重大的转折在博物馆二层的陶器室得到了充分呈现。

  古希腊的陶器形状优美,变化多端,用于装水者有之,用于盛油者有之,供祭祀者有之,供喜宴者有之,陶器外表的图案不厌其烦地描绘民俗风情人间百态,如橱窗一般将古希腊城邦物质生活的繁荣展示到淋漓尽致。

  有时候这种洋溢着消费热情的景象会给人带来错觉,以为古希腊人是奢侈生活的信徒,这要归咎于艺术家的高超技艺。当时雅典的公民们居住在土坯房里,比第欧根尼的木桶之家的确奢华许多,可今天看起来,他们的住所只能用“尚可使用”来形容。那些屋子由四面墙和一个屋顶组成,包括厨房、起居室、卧室,一扇门通向街道,没有窗户。比起暴饮暴食的罗马人,希腊人在饮食上是节制的模范,他们也热衷和朋友聚餐,但并不纵情狂饮,嘴巴重要的功能不是享受口腹之乐,而是孜孜不倦地谈天说地。希腊人对艳丽怪异的服装也不怎么上心,一年四季身穿亚麻长袍,它宽大舒服,不会裹缚身体的任何部分。

  朴素实用的生活自有一种和谐之美,古希腊人没有被奢侈的物质生活俘虏,才能拥有足够的闲暇用于欣赏创造艺术、思考人与世界的关系、参与体育锻炼和公共生活。

  4、神不完美 青铜雕塑成为永恒经典

  古希腊造型艺术的代表非雕塑莫属,博物馆藏品中为数最多的便是青铜和大理石雕像,内容皆出自古希腊神话。世界上各个民族都有自己的神话,唯独古希腊神话最具世俗色彩。像孙悟空那样叛逆十足的神在中国仅此一家,非常另类,但在古希腊能找到很多,而且地位相当主流,譬如海神波塞冬。他有极大的野心,时刻想夺取宙斯的宝座,宙斯发觉后,把他放逐人间受刑,他脾气不改,照旧屡屡与诸神交战。在博物馆40展室,我们看到了海神波塞冬那骄傲的姿态,这尊青铜雕像是1928年在爱琴海的阿特米修姆角被采集海绵的潜水员发现的。

  大约在公元前六世纪中叶,古希腊艺术家开始将青铜浇铸技术运用到雕塑铸造上,完成了大量精美的青铜雕像。人们通过史料得知古希腊有伟大的雕塑家菲迪亚斯,但其巨作已经无缘再见,由于各种不幸的变故,遗留到今天的古希腊雕塑寥寥无几,我们今天能看到真正的古希腊原作,几乎都是潜水者从海底打捞所得。

  波塞冬雕像大约完成于公元前460年。专家根据雕像无懈可击的匀称比例和肌肉动态推测它的作者是卡拉米斯。这位天神宽肩厚胸,双腿矫健,左臂自信地直伸,右臂微微上举,动作定格在即将掷出雷电的一瞬间。普通人即便看不出它是古典早期还是盛期的作品,也能被它清晰、活生生的形象所感染。古希腊人在人物雕塑上有其他民族难望其项背的天分,他们塑造的宙斯、雅典娜、阿弗洛狄忒与牧神潘的形象,均是个性鲜明,深入人心,后世只能在这些经典形象上删删减减,却无法创造更为新颖的形象了。

  在展厅观看希腊诸神,常常会感慨,是什么样的自信使得古希腊人可以这样放肆地创造高高在上的神灵?同凡人相比,奥林匹斯诸神具备显赫的神通,但是除了为人类盗取天火的普罗米修斯和帮助奥德赛的雅典娜,他们很少成为凡人获取恩惠的依靠。古希腊人相信命运,可并不会在服从命运的时候表现出奴性的卑屈,也不会对天上的权威低三下四(更不必说人间的权威)。和基督教系统的神祇不同,奥林匹斯诸神中也没有代表至善或至恶的神,他们的性格同凡人一样不完美。或许古希腊人对人类天性有深刻的怀疑,才不觉得神有什么高明,人摆脱不了的命运,神也摆脱不了。

  5、悲剧精神 认可悲剧性心灵才可能自由

  古希腊的雕塑艺术起源于体育竞赛,最早的人体模特便是运动健将。从公元前776年起,希腊人每隔四年在奥林匹亚举行大规模的运动会,参赛者赤身裸体出现在竞技场上展开公平游戏。几千年过去了,人们对自己的身体表现出的不是自信而是自卑,如果古希腊人看到现代奥运会的参加者身着昂贵的运动服装,恐怕要大笑不止,他们不明白,人体有什么好羞耻的,难道还没有花哨的衣裳美吗?

  在古希腊雕塑面前,你无法不惊叹,古人比现代人的思想还要明智和高贵。拿展厅里的俄狄浦斯像来说,你不能想象古代雕塑家会像创作现代伟人纪念塑像那样给他穿上衣服,一个扭曲和变形的人体和自然的人体相比,就像布艺鲜花和真正的鲜花一样截然不同。他也没有令俄狄浦斯做出吸引人的表情,比如抿唇微笑,为了表现这位悲剧人物的生命内涵,雕塑家让体格健壮的俄狄浦斯头戴花环,接受众人的祝福,此刻他还是个年轻人,处于最明媚的时光,无忧无虑,全然不知道岁月的流转将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厄运。看到此处,你可能被一束悲剧之光击中了。

  在古希腊,悲剧被奉为最高级的文学形式,在不公正的命运面前,悲剧中的英雄总是拼命挣扎,却搏不过命运的力量,人为的奋斗终归失败。希腊人比自诩无所不知的现代人更了解一点:只有认可了人生存在的悲剧性,心灵才会有彻底解放的可能。遗憾的是, 古希腊人对悲剧精神的那种深入骨髓的陶醉在当代已经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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