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3月5日，日本艺术奈良美智（Yoshitomo Nara）大型个展在余德耀美术馆开幕。此次展览不仅是艺术家在中国大陆的首次个展，也是他在世界范围内首次大规模回顾巡展。展览呈现艺术家70多件重要绘画、雕塑、陶瓷、装置，以及700多幅纸上作品，包含大量未曾展出的手稿，全面回顾艺术家跨越37年的多产艺术生涯。


奈良美智对创作媒介并不局限，展览中随处可见在硬纸板、信封、活页纸、画框背面的画作。而相同的元素也以不同形式重复出现，例如绷带、火焰、音乐和特定的手势等。他的作品不仅诉说着这位艺术家37年来的生活体验和情感体悟，观众也总在其中找到共情与共鸣之处。


与内在自我的坦诚对话


奈良美智的作品反映了这位艺术家与内在自我的坦诚对话，他从音乐、文学和童年的记忆中汲取灵感。展览一开场就用一整面墙呈现了艺术家的唱片专辑收藏，音乐是奈良美智最初的艺术体验，也是他逃避现实的出口。黑胶唱片、吉他、鼓、话筒等元素是他作品中常客，人物伴随着音乐手舞足蹈，沉浸其中。展览现场的木屋《日惹迷你星屋》中，老式的收音机播放着日语歌曲，墙上和榻榻米上摆放着画作草稿，仿佛还原了奈良美智的创作场景。


1959年，奈良美智出生在日本本州最北部的青森县弘前市，在日本战后的阴霾和经济复苏中长大。他小时候经常去的“游乐场”是一座废弃的弹药库，在他的童年记忆里，日本三泽空军基地一直在支持着越南战争，为基地服务的远东无线广播也一直播放着节目，包括来自美国的摇滚和民谣音乐。因此，他的作品中随处可见童年记忆的影子，战争（war）、死亡（death）、和平（peace）、广播（radio）、摇滚（rock），甚至头与身体相分离的景象，这些元素和字眼大量出现在作品中，这是奈良美智内心的写照，是他感觉“真实”的事物。


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奈良美智运用其标志性的“绷带”技法创作。在《浅水坑》中，他将棉条覆盖在玻璃钢面板上，形成有纹理的背景。画中女孩的身体沉在水下，只露出眼睛和鼻子，上挑的的眼神仿佛透露着愤怒、不满和幽怨。在2007-2009年创作的一组“广告牌”作品中，奈良美智再次回溯“绷带”技法，用类似纱布的黄麻布条构建画布表面，人物则用黑色粗线条勾勒而出，作品直面战争带来的创伤。第二张《和平女孩》中，女孩身穿“和平”的衣服，却带着一丝邪恶的微笑踩在中箭的人头上，奈良美智表示，“你越去思考和平是如何形成的，它似乎就越复杂。”


多幅纸本作品中出现了小女孩一只眼睛贴着绷带的情景，绷带并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画完之后用布和胶带贴上去的，就如同在真实生活中贴着眼睛上的纱布一般。


多种文化元素的交织


奈良美智所创造的女孩形象卡通而平面，带有浓厚的日本风格，有时他也会为女孩穿上精致的和服，或是出现在喜多川歌麿浮世绘人物的茶杯中。


然而许多的作品则融入了欧洲的艺术元素，这与他在德国的求学和生活经历（1988-2000年）有关。例如《云上的人》是奈良美智创作于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的早期作品，右侧的人物坐在云上，如西方艺术中的天使一般，带有翅膀和光环。左侧人物一分为二，善与恶交叠，天真与毁灭交融。《祈祷》则受到早期宗教主题雕塑影响，罗马式的雕塑风格常使用夸张变形的手法，在这里奈良美智突出人物的面部表情，而将身体和四肢抽象化为圆形或锥形。


2000年，奈良美智从德国回到日本定居，并搬到东京市郊的福生市。2007年，奈良美智在日本古窑之一的信乐町驻留，在这里他开启了一场根植于东方美学哲学的回归孤独自我的旅程。他曾说，“坐在一大块‘土’旁边，与它进行一对一的对话，我做得越多，就挖掘得越深。”陶瓷作品也成为奈良美智之后开启青铜头像创作的伏笔。


风格之转变


2011年3月，东日本大地震引发海啸并导致福岛第?核电站核泄漏灾难，事故地点位于奈良美智的工作室以北，仅70公里远。此后，他的创作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情感上深受灾后创伤触动，奈良美智转向?种更加沉思内省的创作模式，开始制作陶器并铸造圆形或椭圆形的大型青铜头像。雕塑表?凹凸不平的肌理反映了出自艺术家之手的触感，平静的表情则使人联想到死亡面具的印模，缅怀在悲剧中丧生的千万亡魂。


同时，奈良美智绘画作品中的女孩也更为平和、安静，甚至温暖。《突发事件》描绘了一个女孩在经历2011年日本地震、海啸和福岛核灾难后被担架抬走的情景，这是艺术家最个人化的图像之一。画面风格与其他多用晕染和模糊轮廓不同，传达出一种紧迫性。《低烧》的画面充满了柔和的光晕，散落在女孩的头发、身上和眼中。《轻霾之日/练习》则创作于新馆疫情高峰期，奈良用颜色的拼接，一层层描绘女孩的形象，眼中流露出满怀忧伤的温暖。


奈良美智的作品总能很容易地吸引观众的目光，而观看之后通常是长久凝视的深思。它触动着人们的情感，引起共鸣和共情，激烈而又绵延流长。